久安绞着手指,垂手黯然神伤。袁峥接着说道:“我又不是让你去考科举,不过让你能认字罢了,你委屈什么?!”久安被这么一提点,真的委屈了起来。袁峥一叹气,一手指了书案,不近人情地说道:“自去将那两个字看仔细了,我一盏茶以后再来,写出来也就罢了,写不出来……”袁峥威胁一般地哼了一声,接着就转身走了出去。久安被吓地够呛,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临摹袁峥的笔迹,而待一盏茶后袁峥归来,久安果然顺遂地纸卷上写出那两个字,虽无神韵,但已算饱满了。袁峥看过后略感满意地颔首道:“还有一点样子。”他放下了纸卷,俯视坐着的久安,接着从袖子里滑出了一只小小的绣袋,取出里头的一颗酥糖递到久安的嘴边,笑颜粲然道:“赏你的。”久安看了酥糖双眼放光,张嘴昂唔一口地咬走了。“有赏就有罚。”袁峥举着手中的酥糖晃了晃,“往后遇字能写就有的吃,不能写就再也没了,听明白了?”久安吮吸着苏让瘪嘴拧眉,连连摇头。袁峥趾高气昂地一拍书案,“这规矩就这么定了,你要给我好好学!”久安无可奈何,唯有一心向学起来。而在他能默写千字文时,他离开了这座花开满庭的宅院,随同袁峥住进了新落成的昭义侯府里。袁峥在那日清晨将他领出了门,久安从未踏出门槛,先是一时新鲜,可待上了马车他就浑身不自在地嚷着要回去了。袁峥哄着他,告诉他说道:“咱们这是要往家去呢。”久安已哭闹得满面泪痕,不住要挣脱袁峥的怀抱,逃出马车。袁峥慢条斯理地收复着久安的胡乱扑腾的手手脚脚,将他束缚在自己胸前,紧紧一收,喝到:“再闹!”久安哭出了一声,在马车跑动之际,异常痛苦地呜咽了起来。这时淳宁十年的五月,久安莫名其妙地被带进了一座愈加庞大的院落里,他惊住了,换了一地方于他而言,宛若换了一个世界。他在新的世界里手足无措时,他的丧事也在扬州发送妥当了。连老爷连夫人得了皇家的恩典与封赏,没了个可心的小儿子,仍旧是痛心疾首。这一场丧事将连家那逃家与出家的一双儿子都引了回来,一家人面对了灵堂之上久安的牌位,阴阳相隔地团圆了。连老爷毕竟是男人,不比连夫人多愁善感,这几日过了最难捱的时候,心中只是空落落地哀伤萧条,见了久别的长子与次子,他打起一点精神地问了几句。长子留着满脸的胡茬,只道自己志在四方,待再过一段时日,便要重返江湖。而次子身披袈裟攥着佛珠,清清冷冷地只说寺中事多,还是要今早回去。三子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听着,目光在大哥与二哥之间徘徊,末了觉得大哥太脏,二哥太干净,简直不像兄弟。连老爷将一双儿子的话听在耳中,一时万念俱灰,冷斥道:“走罢走罢,都走罢,等老子死了你们两个再回来一趟,也就算完了。”语毕,他摁去眼角的一滴泪水,仿佛是心死如灰地走远了。老大插腰望着连老爷离去的背影,也不知该说什么,转身对两个弟弟说道:“老爷子没事儿罢?”老三挥挥手,“爹就是一时急的,待会儿二位哥哥去哄哄就好了。”老大听了这话放下心来,又道:“咱们再去四宝的灵屋里瞧瞧,敲完再商议何时走。”老二的光头几日未剃,泛着一圈青光,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,大慈大悲地赞同念道:“阿弥陀佛。”老三紧跟着也站了起来,不声不响地站起为两位久不在家不谙格局的哥哥带路。三人前前后后地往久安从前所居住的房间走去,老三正是要开门,却透过半掩的房门瞧见了里头有人。“哟,林企业在里边儿。”老大脑着粗糙的下巴,道:“他还没走呐。”老三伸着脖子瞧了一会儿,退开一步,“你们要进去就进去,我就不进去了。”老大拧巴着脸问道:“怎么,来都来了,四宝又不只是我们俩的弟弟。”老三往昏暗的屋内瞥了一眼,摆着手,为难道:“林七夜近来瞧着有些吓人,我不敢招惹,你们请便罢。”说完,脚底生风似的逃了。老大老二阻拦不及,只好任他逃了。老大又扒着门缝一瞪,果然见里屋灵位之前盘坐着一个人,背影清瘦幽幽地带着一点阴气,便搓着手退了回来,对老二怂恿地说道,“进去啊。”老二自恃有我佛护体,便双手合十地推门走了进去。二人入内之后,老二走在前头,冲着背对着他们盘坐的林壁堂一鞠躬,落落大方道:“林施主有礼了。”林壁堂不应声。老大走了过去,一拍林壁堂的肩头,道:“林企业,咱们也许就不见了,你……”话未说完,林壁堂已顺着他的掌风往一侧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终身大事林壁堂因不眠不休,生起了一场大病,且病得又急又重,两日后竟连汤药都吞咽不进。他昏昏沉沉地昏睡在床榻上,面孔时而潮红时而青白。在偶有清醒之时,林老爷捧着他的脸,用一双修长干燥的手轻轻地抚摸着,痛心而怜爱地问:“堂儿,你跟爹说句话啊。”林壁堂虚弱地睁着无神的双目,睫毛尖儿上微微地一颤,他从喉间发出一点沙哑的声音。他的身体虽病痛着,可心中却很清明。他断断续续地发出一点微弱的声响,“爹……我心里……太苦。”林老爷眼中发涩,“堂儿,兄弟中你最懂事了,快别说这话。”林壁堂眼睫颤动了起来,目不能视却闪烁出了一点光。第三日,林老爷往加重源源不断地请了扬州城中的名医,名医们的口径一致,都说林壁堂是心病熬成了灾祸,五花八门地开出了上好的药方,奈何林壁堂一点儿都受用不得,喂进去的汤药不多会儿就顺着嘴角流出来,众人忙里忙外亦是徒劳无功。到了第五日,林老爷也慌了,他拿被子裹着林壁堂,将他当作一个孩子一样地抱住怀里,轻轻地摸着他高挺的鼻梁,“孩子啊,你可别吓唬爹啊。”林壁堂紧阖了双目,全然没了动静。林夫人捂着帕子坐在一旁哭得没了主意,嫁出去的两个女儿也赶回了家中,这两位林小姐是与林壁堂一母同胞的亲姐姐,见了七弟如此也是痛不可当。其时小女儿的夫婿也在,便出了个主意,道:“爹娘,七弟这样,不如定一门亲来冲冲喜。”小女儿望向夫君,很以为是地擦了泪,“这法子倒是能一试啊。”林夫人哽咽地说不上来话,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林老爷。小女儿此刻便与小女婿一唱一和地说道:“原六弟打小娘胎里做的病,八岁那年不是也差点儿没了,好在娶了弟妹进门,不是也一直到这会儿都好好儿的么?”“六弟那会儿是小,七弟和六弟能作比?”大女儿未出嫁时与林壁堂常在一处,有些长姊如母的意思,她觉得有些不妥地说道:“七弟的心性你们还不知道?当初他为得什么跑得北疆,还不是被这婚事唬的。如今他人事不知还可,若是他又明白了,你们这般替他娶了亲,究竟是冲喜还是催命?”小女婿却一个劲儿地力劝道:“爹,七弟这会儿被病鬼魇住了,拿一桩喜事一冲,便能转危为安也不一定,此事虽没个准儿,眼下可还有别的法子?”林老爷当即放下了林壁堂,带着两汪热泪,立刻带着人往白家提亲去了。林白这两家的婚事是早前就提及过的,一直只等林壁堂回来,不想林壁堂一回来不但失了明还失了三魂七魄,便就此搁置了。林老爷自知这会儿要白家的大小姐嫁过来很不仁义,可眼见着林壁堂就着昏迷在了病榻上,他为人父者,纵是下下之策也是要一试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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