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白玉问道:“识字吗?” 周婶的胸口起伏很微弱,给不了别的反应。 梁白玉的手徒然一疼,他垂眼看抠紧了他的周婶,就在这时,门口传来喊声,“白玉。” 是赵文骁来找他了。 周婶抠梁白玉的手抠得更大力,那是她生命里的最后一口气,她有什么话想说,却说不出来。 梁白玉用另一只手放在她手上,轻轻拍了拍。 周婶的嘴巴张大,抠着梁白玉的手垂了下去,“啪”地砸在了床沿上面。 肥大脏破的棉衣袖子里有个东西掉在了地上。 是个秀了朵小花的鞋底。 小小的,婴儿穿的,泛着层黄色,有些年头了,针脚很密。 腊月二十八这天傍晚,这个傻了很多年的寡妇断气了,瞪着眼走的。 梁白玉伸手捂住她的眼睛,轻轻合上。 寡妇死了。 梁白玉把周家堂屋的垃圾堆点燃,让她和她家一起被火海吞噬。 那火大的哦,快把天都熏着了。 周家门外的村民们大骂梁白玉杀人放火,赵文骁黑着脸出面解释,他说他们过去的时候,人已经没了。火也不是人为的,只是他自己没把烟头踩灭。 赵文骁平时没少在村里散烟,还是好烟。拿人手短吃人嘴软,大家多多少少都会给他面子。 所以有赵文骁的袒护,这场以“正义”之名对梁白玉的讨伐才消停。 不过,街坊四邻的背地里还是要碎嘴。 火烧起来的时候,寡妇没准还是活着的呢,他们又没亲眼见到。 而且他们不信火是赵文骁一根烟头引起的,他被梁白玉迷了魂,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很正常。 大家指责梁白玉的不是,他们觉得要是他不去寡妇家,说不定她能过这个年。 真是没安好心! 寡妇傻了,他又没傻,不知道自己妈干了什么遭天谴的事吗?他年纪轻轻的活得像个妖鬼,不就是他妈遭的孽报应了他身上。 父母欠下的债,子女还,有因有果,天经地义。 他们笑寡妇去了地底下不傻了,铁定会气得爬上来掐梁白玉脖子。 也不晓得梁白玉晚上做不做噩梦。 火蛇将整个周家小平房全部卷了起来,隔壁关门的关门关窗的关窗,不想让那些灰跑到自家。 有部分本想等寡妇病死了,趁机进周家翻翻瞧瞧,有什么能用的就拿回去,这火一放,他们就没辙了,只能用眼神剐了梁白玉几刀,不甘心的离开。 梁白玉看着周家一块块的烧没,火光不断在他眼里沸腾跳跃,像要通过他的眼窜进他心里,把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点燃,他捂嘴轻咳了几声。 “这里的烟太大了,别站在这,我们回去吧。”赵文骁揽住梁白玉,手掌摩挲他单薄的肩线。 梁白玉双手环着自己转身:“不想回,我去断桥那走走。” “我陪你去。”赵文骁带他避开路上的泥水,捡好走的地方下脚。 结果梁白玉晃悠着东张西望的走不稳,赵文骁被他手肘拐得一脚踩进泥里,皮鞋跟西裤上溅了很多泥点。 赵文骁的神情顿时就难看了起来,梁白玉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怒气,偏头跟他对视,眼神无辜。 “你怎么往泥里踩啊?”梁白玉费解道,“是我撞你了吗?” 赵文骁有点讨好的笑:“没有,是我自己没注意。” “噢。”梁白玉说,“那你走路看着点,别跟小孩子似的。” 没等赵文骁回应,他就独自前行。 当梁白玉转过身的那一刻,赵文骁面上的笑意就不见了,他掏出纸巾擦西裤。 弯腰时牵扯到了背上的伤,痛得他攥住纸巾,额角渗出虚汗。 前面的人已经走远了,没有回头找他,更没有等他。 “白……”赵文骁才喊出一个字就停住了,他脑海中浮现县城看电影的那次。 于是他像那时候的陈砜一样,站在原地没动,也不出声。 快走到拐角的清瘦身影一顿。 赵文骁屏住呼吸,他看见对方向后转头。 寻找他的眼神,让他记起一些画面,都是许多年前的,不为人知的。 赵文骁的心底生出了一个隐秘暗沉的感想。 幸好…… 断桥上铺着一层银白,还没人来过。 梁白玉躺上去,身体压着厚厚的雪,他闭起双眼,像是想体会以雪为床的感受。 赵文骁从上往下看他:“你为什么要去周家?” “好奇。”梁白玉说,“婶婶傻了好多年,没伤过谁吧,怎么今天攻击人了呢,还拿菜刀砍,那是要致人于死地啊。” “还能是因为什么,一个神智不清醒的人,行为是不可控的,也没法预知分析判断,没有理由。”赵文骁两手搭在桥的扶栏上面,“杨伯伯被她砍了一刀,就是倒霉,撞她刀口上了,这次不是他,还会是其他人。” 梁白玉拢了拢身上的宽大黑外套,领子被风撩得往他瘦白下巴上拍,他把头歪向一边,脸颊碰到了松软的雪,呼吸里是一片无杂质的冰寒。 “听你这么说,杨鸣大伯岂不是上辈子做了孽,这辈子才会遇到这种不幸?” “人有时候不能不信命。”赵文骁抬起头,面朝天空,“我做生意的,就很信这一点。每次接一个活都会拜佛。” “你还拜佛啊?”梁白玉的眼半睁着仰视他,调侃道,“那你给佛祖磕头的时候,心里想的什么?求佛祖保佑我财源滚滚?” 赵文骁朗声大笑,有股子事业有成的魅力。 不多时,赵文骁躺在梁白玉边上,跟他肩挨着肩,腿靠着腿。 有浓烟随风瓢到了这里,他们都闻到了。 赵文骁问梁白玉为什么要放那把火。 梁白玉很久都没说话,像是陷入了沉睡中。 “难道是周婶死前恢复正常了,让你那么做的?”赵文骁侧身对着他。 “想什么呢,怎么可能啊。”梁白玉用鼻尖蹭着雪玩,“我是觉得,周家没人了,她一死,连个给她收尸的都没,不如一把火烧了,免得她死后遭到什么污辱。” 在那之后,他又用极其微小的音量说了一句:“oga有多稀少,就能让多少人变成畜生。” 赵文骁问他说的什么。 梁白玉叹气:“我就想啊,婶婶挺不容易的,死对她来说,或许是个解脱。” 赵文骁瞥到什么,将他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捞出来,发现了几道很深的血痕,一看就是指甲抠出来的。 “这是周婶弄上去的吧,我去的时候,见到她抓你了。”赵文骁沉声道。 梁白玉不是很在意:“就破了一点皮。” 赵文骁低头去吹梁白玉的伤处,拿他没办法,舍不得说一句重话:“白玉,你怎么只记得别人对你的好,不记得别人对你的坏?对一个害过你的人,你都能这么宽容善良。” 梁白玉忽然笑了下:“也不是。” “像有的,害了我,我可是要讨回来的。”他抿住一小口雪,让那点凉意滑进他的喉咙。 赵文骁维持着给他吹伤口的动作撩眼皮,一瞬不瞬的看着他,一副要替他出头的架势:“还有谁?” 梁白玉跟他对视。 半晌娇俏的眨眨眼,“打个比方嘛。” 杨大勇老伴早走了,oga儿子嫁到了县城,家里就他一个,他那人爱贪小便宜,借个东西都不还,非要一次次上门找他要,邻里间不是很瞧得起他。 但他儿子每年正月里回村待的那几天,他家门槛都要被挤破了,就凑热闹。 这次大家认为他年纪大了,现在肚子上挨了那么狠的一刀,凶多吉少,怕是等不到儿子回来。 杨大勇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,黄医生刚走,屋里头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。 倒完血水的杨父回屋说:“老大,我让玲玲去找小汪了,叫他明儿个去县城的时候给常新带话。” 杨大勇气息虚弱,意识模糊。 杨父把地上那些带血的卫生纸团跟布条捡起来,丢簸箕里,他扫扫地,拎着簸箕跟笤帚出去。 门前的沟里有血水,杨父将簸箕的垃圾拨进去,看它们很快被血水浸泡,大过年的见血,太不吉利,他匆匆扫了一些积雪进去盖住那层血色。 杨父回了自个家。 “老大那边能说话了吗?”杨母坐在院里,腿间放着个菜篮,她手拿一个萝卜,一圈圈的搓上面的土粑子。 “哪能啊,都不太认得清我。”杨父唉声叹气。 杨母一个眼刀飞过去,杨父立刻对着地面“呸呸“几声。 过年叹气不好。 “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啊?”杨父帮着搓萝卜,“小周傻是傻了,可她就没伤过人,这次怎么……” “她已经走了。”杨母说,“咱不知情的,就别说了。” 杨父再次叹气:“今年村里一出接一出的,往年多太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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