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鱼忍不住去挠,力气大了,那干薄的鳞片就会掉。他昨夜不小心挠掉了一片,今早起来,腰上就留了个小印子,也不知过几天会不会消。好好的一条人鱼,怎的快成了一条要蜕皮的丑蛇。魏鱼颤了颤长而翘的睫毛,双眼发酸。他摊开沾了面粉的手掌心,抓握了两下手指。手也是酸的。江饮冬拎着水桶在后门进进出出,给院后菜地浇饱了水。之后又去里屋,把水缸搬到井边清洗换水,又搬回去。中途他想起了一件事。江饮冬在房中翻找几下,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。魏鱼身上的衣裳是干净的。床上也没留帕子。那他昨夜是如何清理的?迟来的早饭摆上桌,蒸饺个儿大饱满,咬上一口嘴里迸发着梅菜特有的香味,美中不足的,就是缺了肥厚的肉香。江饮冬早饿了,拿起蒸饺就往嘴里送,他一言不发,三两口送了几个下肚。“还做凉皮吗?”魏鱼问。江饮冬腮帮子鼓动,咽下嘴里的蒸饺,道:“不做了,今日不去镇上。”镇上路远,今晨又发生了那事,他走后一时半会回不来,若是有人吃了狗胆,真来翻他的墙头,眼前这条鱼活下来都是难事。江饮冬不想冒这个险。那老鳏夫的屁话他一个都不信,他江饮冬家的墙头能是这么好翻的?魏鱼哦了一声,便没再问。江饮冬抬头,只见那张脸蛋上的神情淡淡的,因着他那潋滟流光的眸,和咀嚼鼓起的脸蛋,这份淡就成了无辜和不在意的坦然。江饮冬瞧着,慢慢品出了违和。上回带了凉皮卖,翠楼后厨都颇有兴趣,到其他酒楼应也是好卖。村子里在镇上做小买卖不少,多是卖个时兴的菜,收入个把铜板,山上野物卖的多,但不稳定。他上回一次就卖了半吊钱,换成别人,恨不得白天黑夜都做了凉皮卖。凉皮这东西可是魏鱼的功劳,他怎会不关心?若真的不在意,反而应接着问才是,连带着早上那事儿。江饮冬看他这副模样,也谈不上高不高兴。日头渐高,房中也更热了,魏鱼这顿饭吃的不安稳。他腰上的痒意往下蔓延,鳞片好似无数干燥崩裂的小口子,细细密密的刺挠着,痒大过疼,像蚂蚁爬过还要在上面咬一口。魏鱼呼吸有些急促,他绷直嘴角,脸快要埋到桌子上,看在江饮冬眼里,一副没精神的发蔫样儿。和他吃个饭这般没滋没味?江饮冬曲起指节往桌子上敲了敲,扯了扯唇想说什么,见魏鱼抬起了脑袋,眼皮半阖,浓密睫毛垂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,脸蛋泛着淡红,薄唇上水光潋滟。江饮冬的话咽进了肚子里。他娘的。活像吸饱了精气昏昏欲睡的妖精。半晌,江饮冬咳了声,“要睡待会儿回房睡。”魏鱼的视线落在江饮冬骨节分明的手指上,伸出的食指和中指的指腹,都覆着厚厚茧,看着很糙。他有些想知道那只大掌上老茧的触感。魏鱼没精打采地哦了声,尾巴挨着地克制的左右扫扫。还会敷衍他了?江饮冬不耐他的磨叽,把碗筷摞好,绕过桌子走到对面朝魏鱼伸手,岂料魏鱼反应极大,尾巴支地朝后躲,被桌角撞了腰向后仰,江饮冬长臂一勾,另一手撑桌,将鱼扳了回来,撞在他板硬的胸膛上。“瞎折腾什么!”江饮冬没把魏鱼从怀里挪出去,他微一蹲身,手臂拦住鱼尾一截将他抱起来,却明显感觉到人鱼身体一僵。江饮冬这样抱魏鱼的次数很少,比起打横抱着,他结实有力的小臂正好恰在魏鱼臀部以下的位置,也是衣摆遮住的鳞片又干又痒的发作地。更折磨人的是,江饮冬的小臂抵着他的尾巴发力,好似把那些烦人的鳞片往肉里推,比方才磨人数倍。魏鱼忍着抓挠的冲动,他憋着一股劲,上身挺的直直的,脑袋往一侧扭,僵硬的很。江饮冬察觉到了,他偏头瞥了眼魏鱼撑在他肩膀,分开两人上身距离的手,嘴角嗤笑一声。这才反应过来昨晚的事,嫌碰他恶心了?没两步到里屋,江饮冬停住问:“鱼缸还是床?”魏鱼指了指鱼缸的方向。江饮冬把他放在缸边的长凳上,魏鱼进水缸前要脱掉外衫,他就站他面前等着。魏鱼根本不想让他看到那条破尾巴样,顶着江饮冬的目光,磨磨蹭蹭不肯动,心想他今日为何要盯着自己脱衣裳。他那没什么料的小身板不知被江饮冬无动于衷地看了多少遍,挨挨抱抱的次数也数不清,要是馋他还能等现在?江饮冬眼下的确没觊觎他那块白玉胸膛,方才见他腰撞了桌角,这会想瞧瞧那儿的伤,哪知他这般不利索。“快点扒了!”他这句话说的躁的很,身上好像憋了火气一样。魏鱼一双含水的桃花眼咻地瞪圆了,心口被那尾巴传染了似的,又麻又痒,让人躁动的厉害。这、这么快吗?方才被抱着他也没乱动,没碰着什么不该碰的东西……魏鱼越过江饮冬腰间的粗布系带往下看,裤腿宽松,站着看不出来什么。他盯着江饮冬腿间那处,脸上火烧似的发烫,忍着尾巴上恼人的痒意,结结巴巴道:“晚、晚上行吗?”他那蜕皮尾巴还是不让江饮冬看了好,万一当场被丑萎了咋办?江饮冬见他红着脸半天不动,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上落,思及昨夜,才理解魏鱼口中的“晚上”是什么意思。他气笑了,走到魏鱼面前,弯腰去掀他的衣衫,却被魏鱼死死拽住,江饮冬嘴角拉平,不耐道:“看你腰上撞着没。”“没有!”魏鱼捏紧衣角,从他手里抽出来:“一点都不疼。”躲避的样子毫不掩饰。江饮冬收了表情看他一会,这鱼对他避之不及是作何。也不知刚才是不是撞了脑子,给哪根筋撞歪了。“算了,不管你。”江饮冬大步流星往外走。魏鱼脱了外衣钻水里,好受多了,他这才抽出空想江饮冬走时黑着脸的模样,苦恼地咬了咬唇。生气了啊。问题不大。晚上他多费些力气“哄哄”。他瞧着江饮冬昨夜舒服的样儿,便知是得了趣的,毕竟单身汉子这么多年,忽地换了别人的五指姑娘,气血方刚的不行。魏鱼把手伸到水下,揉了揉自己浸了水的鳞片,两手抱着鱼尾从上往下捋,缓解着尾巴的不适,像只给自己勤恳舔毛疗伤的小猫。捋着捋着胳膊没了力气,魏鱼不禁想起江饮冬粗糙的手掌和一身使不完的劲。很馋,但是压根儿不敢奢求江饮冬给他干这细致活。鱼缸水波荡漾,发暗的水面下,干瘪的鳞片吸饱了水分,浓墨色逐渐褪成透明的白,若隐若现地覆在鱼尾,继而悄然失去了踪影。鳞片消失的那块皮肤,透着白瓷的光,和上面那段无暇的身体衔接的无丝毫滞涩。鱼尾的主人不曾察觉,脱力睡了过去。—傍晚时分,外头有人敲门时,江饮冬正在猪圈棚子里整理农具。他娘离开后,他们家就不养猪了,猪圈棚堆的都是杂物,除了农具,还堆着江饮冬砍的柴火。江饮冬拍掉手上的灰,朝门口喊一声:“谁?”“冬子,是俺刘老三,来传个话。”是拉牛车的刘三叔,路过他门口帮忙捎个信,说村口有人找他。刘三叔没在他这耽误,口信捎到就赶车走了。江饮冬弹了弹裤腿上的灰,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里屋门,才朝外走,在院门上落了把大锁。在村口看到左右张望的张成业,江饮冬多少有些意外,他还估摸着这人得过两天才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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