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为何,她模模糊糊想到了一张脸。锋利俊俏,苍白瘦削。待她幽幽醒来时,天上月色西沉,水声依旧澹澹,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了。她醉意尚余五分,幸好晓得回去的路,跌跌撞撞又爬了回墙,总算一把躺回自己的乌木鎏金床上,接着便是昏沉睡去。这场冷月杏花的梦忽被一把火烧成灰烬,梦境碎片四散飘飞,絮絮感觉火光愈来愈逼近,火的灼热感也近在身前,几乎炙烤着她的肌肤,她从梦魇里猛地醒过来。入眼是一只被她抱紧的暖炉。银纱凤凰帐顶有凤凰起舞,熟悉的微弱檀香气,人在栖梧宫,太医正给她施针。她呆了呆:&ldo;我怎么了?&rdo;嗓音有些沙哑,说完以后,她自顾自地皱起眉。看到那根银针,她眼前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,犹若飘萍乱絮,在她的脑海里漂泊流浪,一个浪头便消失得没有痕迹,却又会在下个浪头里崭露一星半点,着实教她记不住。老太医道:&ldo;娘娘梦魇了,加之身子虚寒,微臣给娘娘施针。&rdo;梦魇?昨夜,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,都是梦魇?哦,大抵是吧,不然她怎么可能半夜三更跑去中德殿找不快活,又怎么可能在一颗老杏花树下喝酒,还碰到个神秘男子。以及,怎么可能被蛇咬了一口。但喝了酒或许是真,否则嗓子眼怎么这样干。此时她睡意昏沉,已没有多余的力气能打发这个老太医,胡乱点头,又胡乱谢了他两句。寒声给她端来杯水,施针过后仔细喂她喝了,絮絮心感不妙,她最怕寒声露出这样哀怨的表情,尤其怕她坐到她床沿,果然听她埋怨道:&ldo;娘娘真是,做什么喝成那样。直接趴在床上,也不晓得盖一床被子,这先不提,怎样也不喊奴婢或者温弦进来服侍?&rdo;她有些讪讪,隐约记得自己没喝那么大,也可能喝大了所以连喊人都忘记了。&ldo;娘娘这个月还是不要沾酒了,太医说娘娘受了风寒,奴婢,奴婢就怕……&rdo;她说着说着,眼里包了一包汪汪眼泪,看得絮絮立马讨饶:&ldo;好了好了,寒声姑娘,怕了你了,我注意点就是。&rdo;寒声幽怨看她:&ldo;注意点,是不是还要喝一点?&rdo;絮絮缴械投降。寒声把她按在床上休息,宫中琐事一应不让她来处理,按寒声的话说,娘娘每个月份例就那么多,做三十件事儿跟做五十件事儿也没有区别,平日娘娘也不会生病,终于有了带薪休假的好理由,做什么不利用一番。絮絮自认歪理是论不过寒声姑娘的。但她独自躺着时,难免怀疑,到底那真的是梦么?为什么会那么清晰?包括一瞬间的剧痛,和……一片幽冽的冷梅香。她曲起腿去看脚腕,怔忪了一下。脚腕处包扎着一条细白的带子。已不用拆开就能知晓,包扎的必然是蛇咬出的齿印‐‐昨夜,不是梦。得出认知的她心头猛地跳起来,快要跳出她的胸口一样‐‐昨夜冷月杏花下,她确实遇到了一个人。嗓音清雅,依稀犹在她的耳边回荡:&ldo;竟然被人发现了,还是个小姑娘?&rdo;所以对方是谁?难不成真是太祖皇帝复生了在皇宫里到处游荡,查看他的孝子贤孙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祖宗的事?罪过罪过。她决定把与对方的邂逅以及她昨夜一些丢人的行径烂在肚子里。皇后娘娘饮酒着了风寒的事,再度以极快的速度被六宫知晓。栖梧宫的人充分诠释了坏事传千里的作用原理。絮絮深觉若是没有他们的传播,可能扶熙不会给她送来一堆大补的好东西,皇祖母不会叫林姑姑特意耳提面命她不准再这么喝酒;可能淑妃就不会过来哀哀怜怜在她跟前说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废话,吵得她耳朵疼。大意是,娘娘身份贵重,雅御女她虽然得宠,但始终比不上您,您何必因为她得宠而过不去,伤害自己,这六宫琐事还得仰仗娘娘……絮絮好容易把她熬走,翻了两个大白眼:&ldo;外面现在到底怎么在传啊‐‐把本宫传成了天天喝醋的人了吗?&rdo;淑妃的话有点道理,但不多。她不想听。不过淑妃能来看她,这点不错,虽然她心里清楚是给自己树立贤惠形象,但也不能不微微感动。然而过了一会儿就又迎来几个妃子,都在她这里很贴心地嘘寒问暖,就使她不得不怀疑她们有什么阴谋。日暮时分,本来是用膳的时候了,门口又来了一位,絮絮今天被她们扰得没能睡个好觉,已经烦到透顶,这时正想说不见不见,寒声提醒她:&ldo;娘娘,是雅御女,还是见一下罢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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