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只留了寒声、林姑姑和小吉祥伺候在左右。踏雪(三)落雪未息,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架势,絮絮接了林姑姑递过来的伞,替太皇太后撑好,她手劲大,伞亦撑得很稳,护在太皇太后跟前,叫太皇太后笑道:&ldo;你啊,跟个小侍卫似的。&rdo;絮絮吐了吐舌头道:&ldo;能做皇祖母的小侍卫多好,天天有好吃的,谁见了也不敢欺负。&rdo;絮絮说着说着,心里就愈觉这丰州来的厨子是个好厨子,这样的口味,啧啧,御膳房里的厨子就远远比不得。虽说皇后可设个小厨房,但也仅仅能用来炖个汤做一二点心向皇帝献殷勤,可远远不能与太皇太后这寿宁宫的厨房比。她悄悄摸了摸自己吃得滚圆的肚子,脑海里又蓦然就闪过太皇太后说的话来。娃娃……她与扶熙成婚三年,可是扶熙真正碰她,也只是寥寥几次,什么初一十五的规矩,也就是到栖梧宫里盖上被子纯睡觉;彤史那几百页厚厚的册子,用到现在也不过用了区区几页纸。能否在扶熙在位的年限里把那册子用完,倒令人怀疑。扶熙他诚然是个不近女色的皇帝。但絮絮不禁又有些气恼,他既然不近女色,后宫何苦要储着这么多妃子。寒香园自梅花盛开以后,前来赏雪赏梅的络绎不绝,然而敬陵帝尤其喜欢这一方静园里白雪皑皑的风景,便下了道命令,入园者只能走园中主道,绝不许踏坏了雪被。是以过路的行走全都小心翼翼,园中除了簌簌落雪,别无声息。前林是一片白梅花,正是敬陵帝命人从函中移栽来的名种&ldo;寒士卧雪&rdo;,这种梅花价破千金,养活一株已极其不易,偏偏敬陵帝还栽了这么一大片。天下间或许仅有寒香园有如此风雅靡费的景致。絮絮同太皇太后一路走到这片白梅花林间筑的一处亭子里,午后落雪又重了许多,北风吹得雪絮纷飞,显见天色更加阴沉。小吉祥忙着和寒声一道准备煮酒的物什,絮絮坐在太皇太后身侧,侧头望着亭外风雪,寒香园里静谧非常,太皇太后静静道:&ldo;絮絮,你瞧这片梅花开得如何?&rdo;絮絮向来喜欢明艳的花儿,譬如牡丹芍药山茶一类,闻言,不经意道:&ldo;开得还行吧,只是太素了,跟雪都融到了一起,也没有什么好看的。&rdo;太皇太后默了一阵,正色道:&ldo;梅花开在凛冬,这片寒士卧雪更是枝枝遒劲,天生傲骨。花色虽掩于雪中,但,寒而不肯改其香,孤而不肯屈其节,最是难得。……絮絮,记住了吗?&rdo;&ldo;啊?&rdo;絮絮一时没绕过来这个弯,回头见太皇太后微垂着她威严的眼神,不知在想什么,便极快又说:&ldo;絮絮记得了!&rdo;兀自喃喃重复了一阵&ldo;什么寒而不肯改其香&rdo;,不大明白皇祖母的意思。这时候林姑姑瞧了一眼还在摆弄煮酒物件的小吉祥,便站到太皇太后跟前说:&ldo;奴婢这一路瞧见不少宫人手里都捧着梅花枝,想必是带回宫里插瓶的。上回太医便嘱咐了,太皇太后要少些用熏香,而以花香替代,一会儿奴婢也裁两枝回去?&rdo;絮絮一听到此话,立马兴高采烈道:&ldo;皇祖母,絮絮去吧!&rdo;她可好久没能出栖梧宫,正想活动活动筋骨。太皇太后瞧着她笑了一笑:&ldo;好好,知道你个小妮子哪里闲得住。去吧。&rdo;絮絮两三下便小跑出了亭子。寒声正要跟去,却给林姑姑拦了一把,太皇太后撑着额角,淡淡说:&ldo;让絮絮一个人去走走。&rdo;寒声局促道:&ldo;娘娘她没有带伞……&rdo;太皇太后睨了她一眼,寒声立即不敢说话了,只听太皇太后道:&ldo;自然要有人替她撑伞的。那人不是你,也不是哀家。&rdo;‐‐小顺子打量着自己左边安静垂首行走的小福子。同是宋公公的徒弟,他很是羡慕小福子。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,小福子就攀上了贵妃娘娘这枝高枝,每次有关贵妃娘娘跑腿的好事,都尽数归了小福子去。小顺子心底哀叹了一口气,当初他竭力要向皇后娘娘示好,哪知道如今显见皇上是更加喜爱贵妃娘娘的,他的前景恐怕是没有小福子光明;届时,师父的总管位置只怕也与他没有缘分了。他还发着愣,没有听到前头皇上的话音说&ldo;去给贵妃折花&rdo;,倒是安安静静的小福子机敏,立答了个&ldo;诺&rdo;,快速走上前去。小顺子见他走到一树梅花下,贵妃娘娘宛转声音便响起:&ldo;诶,就那一枝,左边的。&rdo;小福子身手灵活,折下花枝过后立即小心奉给了贵妃,小顺子一边恨得牙痒痒,一边偷瞧着,前头那位紫衣青年目光在花枝上逡巡,伸手挑了一朵,簪在贵妃鬓边,唇畔竟若有若无地含着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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