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中除了寿宁宫、仁康宫和中德殿,其余每宫、殿、司、局都各出一盏灯,夜宴当晚在虹明池畔竞价,所得银两悉数充给军饷。价最高者,还能得三位主子各一个彩头。絮絮往寿宁宫同太皇太后说起这桩新鲜事时,太皇太后虽在病中,却是很赞赏这项乐事,叫林姑姑取了一柄金镶玉如意来做寿宁宫出的彩头。絮絮还略有心疼:&ldo;皇祖母,这玉如意未免太贵重了,咱们就是取个乐儿,哪里用得上它‐‐&rdo;太皇太后失笑道:&ldo;是啊,这玉如意是当年哀家出嫁时,哀家姑母孝义皇后赏赐的。拿出来自然心疼,但若是絮絮把这玉如意赢走,哀家可就不心疼了。&rdo;絮絮大喜过望,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儿了,撒娇道:&ldo;皇祖母怎么就肯定絮絮能赢嘛。&rdo;太皇太后抚了抚她的头发,道:&ldo;絮絮,机会难得,可不要错失了。&rdo;说罢忽然又咳嗽起来,絮絮立即替太皇太后拍了拍背,只听到太皇太后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,她不知为何。至于皇太后的彩头,絮絮总觉得那是对自己的讽刺‐‐居然是一幅香雪海绣图,出自江南刺绣名家之手。绣图之上梅雪相映,栩栩如生。她固然觉得这绣图好看,但也委实觉得除了拿出来看看,没有什么别的用处。或许对于其他人是个诱惑罢。絮絮还待要去中德殿,寒声瞧了瞧天色,劝道:&ldo;将近午时了,娘娘不如先回宫用膳?&rdo;絮絮眼底现出一抹狡黠:&ldo;本宫正要挑这时间去。&rdo;絮絮的小算盘打得很响,到时候她往中德殿里赖着不走,同扶熙蹭上一顿午膳,毕竟因公而来,总不至于把她打出去罢?绿玉(五)她一路如此想着,想着届时扶熙面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,可能会惊讶,又有一星半点不得不与她虚与委蛇的委屈?但那都不足以阻拦她去见他的心思。这似乎还是她解除禁足以后头一回踏足中德殿,宫殿是好宫殿,好风好水,一眼看去隆威甚重,让人禁不住地便感到压迫。许多头一回来觐见君王的臣子,到了中德殿前,时常两股战战,站也站不住,还觉得只有跪着更相宜。对于那些人,絮絮时常觉得可怜而可悲,天生地把王侯将相之分刻进骨子里,所以才觉如此威严肃穆之地有天恩施重,只得仰视。但她也想,如若是她处在那样一个身份上,到中德殿前觐见天子时,可能未必比他们的行止做得更好罢。中德殿外小顺子跟小福子两名内监一人站在门的一边,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,倒是他们的师父倚在门柱跟前打了个瞌睡。中德殿前是一片极空旷的所在,这时零星几个宫人还在扫雪。雪白砖石浸了雪水更加锃亮水滑,还可倒映出人的影子来。絮絮到时,正好听到那两个凑的近的宫女在咬耳朵:&ldo;昨儿是她,今儿还是她。我看,说不准今年第一个……&rdo;絮絮在她们身后驻足,正待细听,那身前宫女忽然瞧见砖石上映出的红衣人影,惊叫一声:&ldo;啊‐‐&rdo;忙地回头,看到那红衣人影正是皇后娘娘,吓得面色雪白。絮絮什么也没有听到,望着已经吓到跪在她面前的两个宫女,撇了撇嘴:&ldo;你们方才在说什么?&rdo;小顺子眼睛尖些,一眼就瞧见了茫茫素雪里唯一亮色‐‐那身火红裙裳,阖宫上下仅有风华绝代的皇后娘娘可穿出其间万般热烈。他晓得,从昨儿那件事后,他已明白自己跳不下皇后娘娘这条贼船,既然没法下去,还是好好巴结为妙,当下瞅了眼师父的神情,便忙地下了台阶去迎。&ldo;哎哟,皇后娘娘,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‐‐&rdo;恰逢皇后娘娘正诘问两个扫雪的宫女,虽不知娘娘在问什么,但想来她们晓得的,他也知道;何况那两宫女吓得不轻,此时只管跪伏,什么也不敢说了。絮絮并未纠结,小顺子过来迎她,她也就放那两人离去,一面走一面问:&ldo;是谁昨日来了,今日又来了?&rdo;小顺子未预是这个话题,原本兴致颇高,话在喉咙里卡了又卡,才终于垂着头,乖乖禀告:&ldo;回娘娘的话,是……丽才人。&rdo;絮絮的步子滞了一瞬,她睁大眼睛:&ldo;丽才人?&rdo;小顺子挠了挠头,头愈发地低,声音也愈发低:&ldo;娘娘,昨日下午丽才人来中德殿送了点心,磨蹭了一会儿,皇上便留丽才人在案头替了奴婢,做研墨的活儿。之后皇上赏赐了一支绿玉银簪子,说丽才人&lso;墨研得好,明日不妨再来&rso;。今儿一早,丽才人便来了。&rdo;小顺子低眉敛目的时候,瞧见娘娘的手心掐得很紧,指节也捏到泛白,那衣裳一角甚至捏得皱巴巴的,娘娘还恍若未觉。娘娘声线轻轻:&ldo;研墨,不就是研墨,本宫也会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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