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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（第1页）

那些空白的墙壁上其实充满了令人惊奇的事物，只要触碰一下那个面板，这些惊奇的事物就会马上呈现：盥洗盆、马桶、镜子、书桌、椅子、壁橱、架子。盥洗盆上连接着几个非常神秘的电子装置，你松开水龙头，水也不会断掉，水管还会继续往外冒水，直到你把它关掉为止‐‐谢维克想，这要么是昭示着守信这一伟大的人性，要么就说明这里的热水供应非常充足。他姑且相信了后面一种可能，于是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洗了一遍。没有找到毛巾，他就拿其中一个神秘装置烘干了身体。这个东西能吹出阵阵让人痒痒的热气流，颇为惬意。他也没有找着自己的衣服，只好把醒来时身上穿的那身衣服穿了回去：松松垮垮的系带长裤，一件不成样子的束腰上衣，图案都是明黄底色上带着蓝色小圆点。他看了看镜中的自己，感觉效果挺差的。乌拉斯的人就是穿这个吗?他想找把梳子，也没有，只好凑合着把头发捋到脑后扎了个辫子。一切收拾停当之后，他就想走出这个房间。可是他没法离开，因为房门被锁上了。

一开始他觉得难以置信，随后就觉得很愤怒，极其地愤怒，有一种想要施暴的盲目冲动，这种感觉他以前是从未有过的。他使劲去拧那个一动不动的门把手，双手用力捶击着光滑的金属门面，然后转过身，用力按下了呼叫按钮。医生告诉过他，需要的时候就按这个按钮。没有任何响应。内部联络面板上还有其他许多不同颜色的小小按钮;他张开手重重地按在整个面板上。墙上的扬声器里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声音：&ldo;谁他妈的是的马上过来滚出去什么从二十二‐‐&rdo;

谢维克的音量盖过了所有这些声音：&ldo;把门打开!&rdo;

门徐徐开启，医生站在外头。看到他光溜溜的蜡黄面孔上那焦虑的神色，谢维克的怒火平息了，再次堕入了阴郁的情绪之中。他跟医生说：&ldo;门刚才被锁上了。&rdo;

&ldo;很抱歉，谢维克博士‐‐那是一种防范‐‐传染病‐‐不让别人进来‐‐&rdo;

&ldo;锁在外面，锁在里面，效果是一样的。&rdo;谢维克眼里闪着光，漠然地低头看着医生。

&ldo;安全‐‐&rdo;

&ldo;安全?难道我必须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吗?&rdo;

&ldo;这是高级船员休息室。&rdo;医生慌忙安慰他，&ldo;你饿了吗，先生?要不你穿上衣服，我们一起去休息室吧。&rdo;

谢维克看了看医生的穿着：紧身的蓝色长裤，裤腿塞进了长靴里头，靴子跟布料一般平整精美;紫色的束腰外衣，前襟开口，系着银色的盘花钮扣;外衣里头是一件白得耀眼的针织衬衣，只露出一点领子和袖口。

&ldo;我这样不算穿了衣服吗?&rdo;谢维克终于问出了这么一句。

&ldo;哦，睡衣也可以，当然可以。在货船上不必拘泥礼节!&rdo;

&ldo;睡衣?&rdo;

&ldo;就是你现在穿的这种，睡觉用的衣服。&rdo;

&ldo;睡觉时穿的衣服?&rdo;

&ldo;是的。&rdo;

谢维克眨巴一下眼，未予置评。然后他问道：&ldo;我原来穿着的衣服呢?&rdo;

&ldo;你的衣服?我给清洗了‐‐杀过菌。希望你不会介意，先生‐‐&rdo;他鼓捣了一下墙上一处谢维克没有发现的面板，拿出一个浅绿色纸包着的包裹。他把包裹打开，里头是谢维克原先穿着的衣服，衣服看起来非常干净，只是尺寸似乎变小了。然后他把绿纸卷了起来，又触动了另一处面板，把纸扔进弹出的垃圾篓里。他有些怯怯地笑着说道：&ldo;你的衣服，谢维克博士。&rdo;

&ldo;那些纸怎么处理了?&rdo;

&ldo;纸?&rdo;

&ldo;那些绿色的纸。&rdo;

&ldo;哦，我把纸扔到垃圾篓了。&rdo;

&ldo;垃圾篓?&rdo;

&ldo;处理了。被烧掉了。&rdo;

&ldo;你把纸烧了?&rdo;

&ldo;也许就是被扔进太空里去了吧，我也不知道。我不是太空医生，谢维克博士。我有幸来照顾你，是因为我以前跟外星访客打过交道，来自地球和海恩的使者。我为所有前来伊奥国的外星人实施净化及适应程序。当然，你是跟他们不一样的外星人。&rdo;他怯怯地看着谢维克。谢维克没有完全听明白他说的话，但却能感觉到对方那缺乏自信的言语中包含着担忧和好意。

&ldo;是的。&rdo;谢维克安慰他说，&ldo;没准儿我们的祖母就是同一个人，就生活在两百年前的乌拉斯呢。&rdo;他开始穿上自己原来的衣服。当他把衬衣套到头上的时候，看到医生把那套蓝黄相间的&ldo;睡衣&rdo;塞进了&ldo;垃圾&rdo;篓里。谢维克停了下来，衣服的领子还在鼻子上。他整个人扑了过去，跪下来打开垃圾篓。里头空空如也。

&ldo;衣服被烧掉了?&rdo;

&ldo;哦。那是很廉价的睡衣，临时用品‐‐穿过之后就扔掉，比清洁省钱。&rdo;

&ldo;省钱。&rdo;谢维克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。说这话的时候，他的神情就像一位古生物学家，正看着一块能为整个地层断代的化石。

&ldo;我想，你的行李应该是在上飞船之前那场混乱中弄丢了。希望里头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。&rdo;

&ldo;我什么也没拿。&rdo;谢维克说。他的衣服已经被漂洗成了近乎白色，还有一点缩水，不过穿着还是很合身。霍勒姆纤维织成的布料有一种熟悉的粗糙感，让他觉得很舒服，感到自己终于又找回了自我。他坐到床上，面对着医生说道：&ldo;你看，我知道你们跟我们一样，东西也是不随身携带的。在你们的世界，乌拉斯，你们必须花钱买东西。我来到了你们的世界，可我没有钱，也没法买东西，所以我应该带上东西的。可是我能带多少东西呢?衣服，嗯，我可以带上两套。可是食物呢?我怎么可能带上足够多的食物呢?我没法带。我又不能买。如果要让我活下去，你们就得给我食物。我是阿纳瑞斯人，我要让乌拉斯人做阿纳瑞斯做的事情：无偿地给予，而不是有偿地出售，如果你们愿意的话。当然了，你们也不是非得让我活下来!你看，我成了一个乞丐了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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