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耶律升眸光专注看了她一会儿，细细眉头纠结在了一起，等了一会儿，才笑说：&ldo;既说万事俱备，你心里所想，我大抵猜到一二。你且回头。&rdo;她一回头，当真正见桑缙他们，打开一扇布帘子，向她小跑过来：&ldo;主人！&rdo;桑缙蒙着脸面，一双黑湛湛的眼睛却睁得老大，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，心中激动不已，直道：&ldo;主人，我们那夜暴露行踪，后来行宫戒严，再无契机进入。幸得……&rdo;他转向耶律升微微颔首：&ldo;先才还误会了六殿下不怀好意，万分抱歉。&rdo;耶律升长眉挑了一挑，眼睫掀起，不置可否：&ldo;被误会得多，我倒无谓，没有耽搁你家主人的事就好。&rdo;他又看了看天色，道：&ldo;不及多叙，事不宜迟，我们该走了。&rdo;絮絮点了点头，接过桑缙递来的帷帽，戴稳妥了，跨上马，其余几人也都上了马。驿站的青旗帜飘飘落落，长亭短亭，七八骑马蹄凌乱地响，踏过层叠秋草秋叶。她在当先，绯红的袍子，漆黑帷帽，映着朝阳，洒着满身辉色。到了岔路，行将分别。絮絮回过半个身子，长亭的秋风蓦然吹开她的帷纱，一角笑靥在纱里若隐若现。澄澄一眼，似秋水长。&ldo;耶律升！&rdo;他蓦然听到她叫他的名字，用戎狄语。他诧异注视她，心头微微一震。她笑道：&ldo;我答应你的事情，不会忘。&rdo;说罢，策马飞驰，绝尘而去。‐‐连日阴沉，天色昏昧，今适逢骤雨，乡野路边一座茶棚里，就听卖茶小哥在念叨：&ldo;都说赵将军厉害，我瞧也没厉害到哪里去，打仗的本事，明明很不如容将军‐‐也不如梁王殿下。&rdo;茶棚是拿茅草搭的屋顶，滂沱大雨汇成股连成线跌下檐头，雨雾苍茫，不见人影。搭话儿的行人道：&ldo;可不，皇上命他平叛，这都多久了，……叛军还不是高据京城。再捱下去，不晓得捱到几时。&rdo;&ldo;皇上一意孤行，咱们哪猜得到皇上心思。&rdo;&ldo;君心难测，兵荒马乱的，世道艰难……哎。&rdo;他转头，瞧见大雨里匆匆忙忙来了一行人，领头的姑娘戴了一顶帷帽，容颜遮掩，声音从帷帽里漏出，清凌凌的：&ldo;来四碗茶。&rdo;她顺便坐下，另三个年轻人也落了座，全都淋湿了。其中一人问他：&ldo;小哥，方才听你提到……上京现在还未攻下？&rdo;此处距离上京尚有两日路程。絮絮赶来一路，愈近上京，愈觉心神不宁。小哥道：&ldo;没呢。之前传出声息来，说什么要另立梁王殿下‐‐不知是真是假，但太皇太后娘娘……，现在又陷在叛军手中，可真是一团乱麻。&rdo;絮絮睁圆了眼，提高些声量：&ldo;皇祖……&rdo;自觉失言，待卖茶小哥转身去倒茶水，倾了倾身子：&ldo;上回给宫中去信，收到回信没有？&rdo;桑缙严肃摇头，低声说：&ldo;主人，属下疑心，太皇太后宫中有细作。而且……自那回递过信，宫中便愈加戒严，属下正在想办法安插新的人手。&rdo;絮絮蹙起眉，指节无意识在桐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，适逢小哥端了茶来，道：&ldo;来了，客官请用茶。&rdo;她别起帷帽黑纱，捧起茶碗喝了两口。她思来想去，就只想到一处原因：梁王扶昀功高震主，扶熙欲借他带兵来上京的契机，将他与叛党一并铲除。天际鸣雷滚滚，她为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惊‐‐原先她从未想过是这个原因，可这时才遽然发觉，唯独这个原因，如此合情合理。因要杀扶昀，扶昀无过则不可杀，故而等他擅自领兵救上京，一边由他带兵和叛军厮杀‐‐一边待双方两败俱伤后一举渔翁得利。她思索至此，雷声轰然炸开，暗淡的天被闪电划破个口子，暴雨倾泻，噼里啪啦打着群山荒野。她抬眼一望，青山绿野白雾茫茫，此地不见上京，不见来路。若真如她所猜测，扶昀此时若是怀有二心，就合该与叛军同谋，再策动，或者说逼迫皇祖母用废立之权；若他无二心，在此情境之下，只怕也没法全身而退。至于戎狄，若从西北进关，此时恰好给他送上擅离职守的罪名；若从北方攻打，她通身血液一凝‐‐&ldo;父亲……？&rdo;峰回路转，竟是如此跌宕的计谋。骤降大雨，行程不便，乡村野地无处避雨，百十里只这一处招待来往客人的茶棚，他们只得在此避雨。但思绪及此，她再不敢细想，放下帷帽，拾起搁在桌上的剑，匆忙站起身来，踏进大雨里。&ldo;主人？&rdo;他们几个急忙跟上。再不能迟，再不能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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