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微观素有小国宗的名头,历代观主为国祈福祛灾,很得人敬重。这一代观主长婴真人,容厦听闻过他的名号,还记得一件与他有关的事‐‐应该说,是宫中一桩秘辛了罢,当年宫中四皇子殿下出生不久,长婴真人言其将带来灾祸,于是在那个初春时节把四殿下带去了蕲州。这秘辛本无多少人知晓,而今这个青年,他自称是……长婴真人的弟子?容厦神色肃重起来,道:&ldo;阁下莫非是那位‐‐&rdo;对方静默着,向他走近了一步,沐进光中,容厦望着那张半被银质面具挡住的容颜,眼底闪过诧异之色,却见他笑着,嗓音温雅清和:&ldo;将军要知,在下无姓无名,与您口中之人,早断了尘缘。在下道号……玄渊。&rdo;说着,他伸手,容厦把玉牌抛回他的掌心。容厦一眨眼,那白衣青年已踏雪无痕般不见了影子。他望着先才玄渊所站的地方,不由想到,若玉牌还能造假,但这昭微观的轻功步法踏鸿,是绝无法造假的。所以他刚刚传递的情报,只怕也是真的。容厦整饬兵马思索对策时,又想起长婴真人那个预言,说他二十岁前不能接触皇室人物,否则性命难保,殃及国祚。算算时日……在玉和镇上过了一两日,仍未见到璇玑任何人,絮絮不由气恼难道璇玑没拓展到这个小小玉和镇不成?时间愈长,暴露的风险愈大。她是起早惯了的,早间撂下睡梦中的她那个没大用的男人在客栈,出门打听消息去了。她在一处早点摊子上坐了坐,老板下了一锅锅贴饺子喷着油香,她买了十二只,本想着待会儿带回去给扶熙吃,不想却听到隔壁桌有人在闲聊。&ldo;最近怎么盘查得这么紧?出了什么事了?&rdo;&ldo;能是什么事?行宫呗。圣上遇刺重伤,现下是左仆射大人监国‐‐哦不,不,应该称一声张相公了。&rdo;&ldo;张相公在搜捕刺客?&rdo;&ldo;大抵是吧。这都多少日了,北陵郡都在戒严,兄弟我运的货都叫他们扣下了。&rdo;&ldo;啊呀兄弟,那可怎么办?&rdo;&ldo;还好还好,&rdo;那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,斜笑说:&ldo;有人指点我拜会了一下韩先生,韩先生便帮了我一把。哎,韩先生不愧德高望重……&rdo;絮絮一边听他们闲聊,一边挑饺子吃,等那两人吃完走了,她低头一瞧,十二只锅贴已全被她自己吃了,只好另让摊主给她盛十二只来。&ldo;那位韩先生,当真如此厉害?&rdo;她兀自喃喃了两声。摊主听到,于是应她,笑得满脸褶子来,说:&ldo;韩先生是我们这里的大人物,周济乡里,&rdo;他凑近了点,唧唧哝哝道:&ldo;韩先生对英雄豪杰有才之士,向来有求必应的;从前有个杀人犯,乖乖,勇猛难敌,走投无路投靠了韩先生,韩先生也保了他一条生路。公子若真的有所求,不妨去镇南郊的韩家庄去问问?&rdo;絮絮道谢付了钱后,想着耽搁下去不是办法,若实在联系不上,去那个韩家庄走一遭也没多大关系。她敲了敲额角,深觉盛夏连清早都燥热。回了客栈,短短几步路还是教她出了身黏糊汗,她在后院井边打了些凉水洗脸,洗完上了楼,见扶熙正站在窗边望着什么,他已系上了黑壳面具,两撇龙须则在晨风里若有若无摇荡着。她向他笑,显了显手中提的一包饺子,说:&ldo;早饭,快吃吧。&rdo;连着这样多日吃窝窝头,他就算之前还有点儿挑剔,这时候却已彻底明白了现在他们过的生活就是这样粗茶淡饭,便也逐渐不再抗拒絮絮买的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的吃的。他摘下面具搁在油桐桌上,剥开油纸,竹筷仔细挑起一只,细嚼慢咽,让人会恍以为他在品尝出自宫中顶尖御厨之手的某种山珍海味。&ldo;现在追查得紧,要是再没有消息,就得赶紧走了。&rdo;絮絮双手托着腮,一面望着窗外逐渐熙熙攘攘的早市,一面间或欣赏一下他,睡起后略带慵懒气质的漂亮容色。他没有言语,保持着食不言的好规矩,絮絮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只能够唱独角戏了,索性不再说。她将桌上那只粗瓷的茶碗按在桌上旋了一旋,盘算着这两日玉和镇上,小到茶棚大到酒楼,哪里人多的地方,她都已去过留记号了;直接寄信的话,驿馆里的人都要盘查信件内容,是行不通的。雕花窗开了小半扇,漏进来和着暑热的风,淅淅吹在脸上,方才井水的冰凉则在这小风里渐渐晞干,还有残存的水滴从她额角一路滚到下巴尖上,将滴未滴的时候,突兀被一只手温柔宛转从颊边摩挲向下,揩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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